6月11日，在韩国首都首尔，防暴警察与示威者在街头对峙。继10日约7万民众手持蜡烛走上首尔街头进行针对“牛肉风波”的烛光集会抗议活动后，11日又有数万民众走上首尔街头抗议。 　新华社/路透

    如果真担心吃美国牛肉容易得疯牛病，选择不吃不就行了，根本不需要禁止进口。抗议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，理由是次要的，诉求是主要的。

    大千世界，无奇不有。谁会想到餐桌上的牛肉会引发一个国家的政治危机呢？事物之间的联系就是这样的奇妙。故事发生在韩国。

    让我们先回到一年前。2007年6月，韩美签署自由贸易协议。主要内容是，3年内，两国逐步取消近95％的消费品和工业产品的关税；协议一生效，美国向韩国出口的约2/3的农产品立即零关税进入韩国市场，美国则立即取消排气量小于３升的韩国汽车进口关税。这对韩国是大大的利好，因为美国市场比韩国大很多。事实上，韩国人也认识到了这一点，在推进自贸谈判上，比美国积极得多。

    不过，韩国是一个奉行农产品保护的国家。农民是这个政策的最大受益者。后果是韩国农产品的价格远远高于国际市场，韩国众多分散的消费者为此付出代价，典型的“政府请客、农民赴宴、消费者买单”。

    韩美自由贸易了，韩国得向美国开放农产品市场，这显然会损害在贸易保护的羽翼下过得优哉游哉的农民利益，他们为了自己既得的行政垄断利益而组织起来反对自由贸易，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了。一年半前，2005年12月底香港召开世贸部长会议的时候，韩国农民与香港警察之间的冲突给世界留下了深刻印象。

    今年2月走马上任的李明博，商人出身，新官上任三把火，推进韩美关系和自由贸易是其中的一把，他在4月15日至21日访美期间给布什送了见面礼——对美国全面开放牛肉市场，以显示让已签署的韩美自由贸易协议正式生效的诚意。

    韩美之间的“牛肉恩怨”还颇为复杂。2001年起，韩国根据乌拉圭回合协议，每年均进口了20多万吨美国牛肉；2003年底，以美国出现疯牛病例为由宣布禁止进口。韩国人均牛肉消费量也由2002年的8.45千克降为2004年的6.84千克。

    而就在韩国对美国全面开放牛肉市场的第二天，韩国牛肉价格就下降了8%。韩国消费者很开心，但养牛户坐不住了，李明博访美回来后没几天，7000名养牛户举着“哭泣的韩牛农户”之类的标语，到政府大楼前抗议。这是后来更大规模抗议活动的滥觞。

    李明博政府对因此引发的抗议活动事先并非没有预料到，但想着只要等韩美自由贸易协议正式生效，韩国增加的就业机会不少，大部分民众总会理解的吧？进步总需要一点代价。

    不出所料，5月以来一直在闹。开始是韩国的养牛户、农户加上一些刚刚进入青春期的中学生，后来又有血气方刚的大学生、工会、左翼团体加入，声势越来越大。等李明博在中国灾区展开“感动外交”回来，发现局面有失控的迹象。5月底6月初，抗议者陡然达到10万人之多，警察逮捕了数百名闹事者也无济于事。

    抗议者称，以前进口美国牛肉的时候，牛肉都是年龄低于30个月的；现在全面向美国开放牛肉市场，年龄高于30个月的也可以进口，韩国人吃了这种老牛肉，容易得疯牛病，这是拿韩国人的生命健康不当回事，是卖国。听起来他们反对进口美国牛肉，既是为消费者利益考虑，又符合民族大义，要求何其正当！

    其实，如果真担心吃美国牛肉容易得疯牛病，选择不吃不就行了，根本不需要禁止进口。因为韩国政府实行严格的牛肉原产地标志制度，消费者看标签，是哪国牛肉一目了然，喜欢高价的“安全的”韩国牛肉、不喜欢低价的“不安全的”美国牛肉的消费者，有完全的选择自由。

    韩国政府也试图向抗议者讲理，说你们看几百万在美国的韩侨，吃美国牛肉，并无一人得疯牛病啊。可这不是论文答辩，需要讲理；这是政治，政治讲的是力量和利益。抗议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，理由是次要的，诉求是主要的。

    在汹汹的抗议洪流面前，韩国政府屈服了，6月2日晚表示推迟从美国进口牛肉，可这已不能让抗议者满足，抗议者要的是“完胜”。6月10日，韩国总理韩升洙向李明博提出内阁总辞，以示责任担当，谁都知道这是丢卒保车，但接下来该怎么办？

    对李明博来说，迫在眉睫的问题就是：韩美自由贸易协议还能不能保得住？怎么样才能保住？可以想见，这会面临艰难抉择。